說到「竹子」,許多人腦海中可能會浮現電影《臥虎藏龍》中,玉嬌龍與李慕白雙雙踩著輕盈步法,在竹林間忽影忽現的對決畫面;當場景轉換到現實生活中,即便少了那蓋世武林的絕世武功,仍有人在深幽絕塵的竹林中,「看」到了風離開的方向。
台灣年輕設計師范承宗,善用竹子為媒材,設計出許多驚豔視覺感官的作品,未滿30歲就已將IF、Red Dot、IDEA三大國際設計獎囊括入袋,如果他看報設計家網站用「深幽絕塵」描述竹林深處,他一定會笑說這是沒有去過竹林中才會有的幻想,因為裡面滿滿都是蚊子,他就是受害人之一。
要將一樣質材運用的徹底而到位,勢必要經歷很多的嘗試與挑戰,透過強烈的情感方能達成。
但范承宗卻非常坦白的說:「其實我和竹子是場膚淺的相遇,最初甚至可說是討厭的。」原來,他和許多時下年輕的設計師一般,喜歡流行、新穎的複合媒材,對於傳統、古舊的材質不屑一顧,直到為了到義大利參展,不得已媒合到竹子這樣材質,才開始深入了解這項素材的特質。
「剛開始,我根本不懂竹這項材質,只好為了找尋靈感跑去竹林裡,但卻被蚊子咬了滿身,什麼都沒感受到。」范承宗講述初次與竹的相遇,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,但隨著展期逼近,壓力也越來越大,只好二度踏上尋「竹」的旅程,「二次進入竹林,來了陣強風,密密麻麻的竹子被吹得聲響大作,我突然驚覺,我竟然知道風來去的路徑。」藉由竹子間的相互摩擦及擺動,綜合聽覺與視覺,讓原本看不見的風,有了具象化的表徵。
范承宗便以此為靈感,與竹藝師陳高明合作,創作出可坐可臥的「flow」這項作品,不僅表現了風的流動,實際讓人體驗竹子的柔韌,更獲得各大國際媒體關注報導。
有了初次良好的親密接觸,范承宗對竹子這樣材質有了改觀,開始主動向各個不同專業的竹藝師拜師學藝,從竹管椅凳、蒸籠、到農業插秧用的蒔田管,他表示,為了製作出這些不同的物件,其中穿插著許多聰明的方法,但經過淵遠流長的傳承,發明者早就散佚,他將這些傳統智慧,視為培養創作的沃土,並融入創作之中。
「就跟用白話文解讀唐詩詩境中的美學,在我的創作中也蘊含了對傳統的新解。」好用的「老方法」轉化為現代人可以理解的方式後,就能跟得上時代,和全世界新解傳統工藝。例如范承宗將製作竹椅的「包管」工法,重新運用在命名為「圓」的桌鏡上;而看似銳利輕薄的竹盤「龜」,靈感則是來自蒔田管。
范承宗積極吸取各種老工藝技術,再加上自己的詮釋,讓這些幾近失傳的民藝有了嶄新的詮釋,更讓現代人能理解竹的魅力,「除了要讓大多數人能理解作品,我絕大部分時間,其實是在想如何制定最好的製作流程。」說到底,產品無法大量生產就很難有好價錢及好訂單,即便是手工製作、蘊含民藝工法的產品,都必需符合現今潮流、及大量複製的經濟效益,「我要做很聰明的東西,即使拿出幾百個都能同樣完美!」對於范承宗而言,工藝不再是鎖在高耗時、高困難的窠臼中,如何制定具有智慧的生產流程,是在淬鍊舊時代精華後,尋覓新靈魂的必然之路。
我們很常會把帶有漆器、竹或瓷器等元素誤認為是日式風格,但其實這些技藝均是發源自中國的文化,只因流傳到了日本,被善加利用後而發揚光大,因此范承宗認為:「為何要界定文化來自哪裡呢?我認為只要誰做的好就是文化。」所有的設計原則其實都來自同一個脈絡,端看傳播者是何宗。
對於范承宗而言,他藉由老工藝為媒介,符合潮流的設計為載體,透過竹製物件與生活的連結,喚醒人們對新與舊融合認知,讓民藝得以被流傳,展現專屬他個人的積極熱情、不流於世俗之美。